關河夕照第 200 節

忽忽又是数，李逊之忽然收到封书信，只说李夫在苏州事了，去。从江到杭州，苏州是必经之路，李逊之虽然恼怒子离而去，但毕竟夫，如何着急？然而看笔迹，却又认是何所写，越想越心急，当告别，带着两个健仆马加鞭往苏州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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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苏杭自古以就是天堂之城，苏州繁盛绮丽，在南京之。清兵早已兵血刃占了苏州府，所以富贵冢里，温乡中，仍旧目是富丽秀雅之景。洞绮槛，湘帘绣幕，名瑶草，锦瑟琵琶，参差可见。李逊之入了城，正知该如何手寻找子，却见城门边个剃了发的：“这位爷可是李士谦先生？”

李逊之点头：“正是，怎知的姓名？”

那：“家主跟小说了爷的容貌，小等候在此。家主有请李先生，还请先生跟走趟吧。”

李逊之也知这是何历，暗想自己从未和这些清廷降有往，如何会有专程找？只是挂念子安，也顾得其了，与路跟随那而去。

二也入城，路往古城西北的虎丘而去。那虎丘原是苏州的胜景，是年节，也有各地游客赏。然而路行，自生公台、千石、鹅涧、申文定公祠，至试剑石、二山门，竟然都有清兵三步哨五步岗，本是绮丽清秀的风景，竟然也没了丝毫趣味。

李逊之越走越是担心，知对方到底是什么头。走到剑池边，才见清清池边立着。瘦个，留着金钱鼠尾，穿着件月的衫，外面罩着竹青的织锦马褂，带着瓜小帽，正背对二。李逊之马，于礼貌是揖，：“这位仁兄”

话音才落，见那转，张英俊的脸庞，赫然是李逊之的同乡，缪弘绪！

李逊之面顿时惨，退了步，方才冷笑：“嘉业，原几年见，已经飞黄腾达，连头发都剃了，真是真是”

缪弘绪面改，淡淡地：“说什么就说好了，这些年听得还够多么？把骗到苏州，无非是想告诉句话，回江了，回去！”

李逊之皱眉：“为什么？”

缪弘绪手，边的侍从捧文书到李逊之跟。李逊之打开看，只觉眼，只见文书的抬头写着的三个字：“薙发令”！

李逊之惊骇莫名，只觉脑中天旋地转，勉强定了定神，看那文书，只见文中写：“向薙发之制，即令画，姑令自者，俟天定始行此制耳。今中外家，君犹也，民犹子也；子，岂可违异？若画，终属二心”

看了几行，只觉文字句句心，觉失声：“这算什么？凭什么们薙发？”

缪弘绪言辞微微冷，：“这是摄政王的命令，留发留头，留头留发！”

“这是什么言论？”李逊之顿时跃而起，嘶声：“发肤受之，岂能毁伤？莫非鞑子占了们的地，杀了们的还够，还想把们都成鞑子么？这头们留也罢！”

缪弘绪从手中拿回文书收好，方才低声地：“跟相十余年，自然知是会薙发的。但是朝廷新任命的江知县已经到达，若想活命，只能按照薙发令执行。所以劝再回江了，到南方去，跟着南明余部走，至少至少也用像这样再。”

李逊之格格冷笑，指着缪弘绪的鼻子：“再？现在才知么？既然知这是莫的污，就该薙发，该易，更该降清了才！记住了，们都是堂堂正正的汉，们可以顺民，但是绝才！江城本已投降，可是就凭这薙发令，也能重新反清复明！”

袍袖拂，转离去，缪弘绪却是手挥，手五六个把挡住。缪弘绪盯着李逊之，沉声：“士谦，也是为了救。请回去，千万回去！”

“救？”李逊之怒极反笑，，“和有什么？纵然有，降了清，们十多年的也算刀两断了。莫非看心中还有点是非之念，否则是拼了这条命也杀了！”

“杀？好，好！”缪弘绪目光冷冷，刷的声从侍从的间拔刀到李逊之面，：“这就杀了吧。降顺、降清，早已没有面目去见天了。若真能成全了，对也是件好事！”

李逊之把抓钢刀，着手住刀柄。虽恨缪弘绪降清，但到底也敢真的杀。缪弘绪见面犹疑之，惨然笑，突然把抓住李逊之的手腕，子，已将整个小着刀尖了去。

李逊之呆，陡然尖起，意识手中的刀，只见股血箭从缪弘绪的部而。缪弘绪的兵见主受伤，顿时蜂拥而，将李逊之和两个仆役围在中央。缪弘绪手捧小伤，缓缓站直，牙：“的手听着，，许为难们，如果有违此命，缪弘绪鬼也绕！”

的手见是血，形同恶鬼，哪里敢从，连忙退开。缪弘绪只觉手渐渐发冷，知命久矣，子晃摔倒。李逊之时无措，手去扶，谁知缪弘绪突然重重地推开，尖：“碰，是脏的”格格笑了两声，转指剑池，喃喃：“池清澈，如在此吧！”说着拼点残余的气纵跃，只听通声巨响，清澈的剑池中四溅，缕血从池底幽幽升起，宛如碧海中的朵，耀眼异常。

李逊之只觉股寒意从背脊直冲脑门，，扑通声跪倒在池边，拼命着手捞向池中，扬起片片带着血的，嘶声：“嘉业，嘉业，回”然而清池沉沉，转眼恢复了宁静，李逊之终于知，论是嘉业，还是十多年的友谊，在这刻，都已经永远回了。

李逊之独自离开虎丘，马加鞭赶回江，然而仍是迟了步。清廷新任的江县令方亨已宣布了薙发令。此令，起了江百姓强烈反抗，们在典史阎应元、主簿陈明遇的带领，面对清廷调的二十四万军，毅然决定反清复明。

薙发令，终于催生这片温土地之最决绝的抗争。城头烽，城外风霜。江起兵反清八十，终于城破。城破典史阎应元在城门书“八十带发效忠，表太祖十七朝；十万同心义，留明三百里江山”英勇就义，全城六万多无论男女老幼无投降，只有五十三躲在佛塔之中侥幸生还

薙发令既，易令也接踵而至。原本都已归顺清廷了顺民的江南各地都再次反抗，为了保住冠和发式，为了保住华夏文脉，山温之地几乎烽烟。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在敌的刀倒去了，却有更多的依然在血泪中奋勇抗争。

作者有话说：

☆、余韵（三）

清顺治三年，明永历元年。

夜已了，天地和宇宙都笼罩在片紫暗褐的雾气之中，秋的江茫然看到边际。片浓重的黑暗之中，只听见风声混着江声，如沉闷的羯鼓般打在江边的围坎之。近的岸边萧索地横着几只船，着两三点渔灯，在夜里闪烁着昏黄的光。岸边零落地种着几棵枫树，早已半，凋零的叶子落在地，腐烂泥土里，唯有树凹陷的缆绳印才能昭示时的延续。

就在这样夐无迹的黑夜里，岸边忽然传了阵阵急促的步声，矮两个影着烈的江风已到岸边，个南方的声音响起：“船家，船家，能否载们渡江去？”

了许久，船舱里个剃光了半个脑袋，梳着小辫子的探头，：“这么晚了，江面又有这么的风，怎么渡？去去去！”

那南方似乎很是着急，黑夜中只见的影被渔灯照微微的光，竟是作了揖，央：“实在是急着行路，得请老丈通融二！小可边还有家眷，在这荒郊地里留宿！”

船家听了这话赤着，举起盏气风灯在这两脸照了照，吃惊：这两都是汉家的装束，那说话的男子三四十岁，束着发髻和网巾，青布的领直裰，边同行的那个女子淡黄襦，亦是常见的汉少打扮。

朝廷的薙发易令早就达，在“留头留发，留发留头”的命令，多数都只能忍泪薙发易，然而眼这两依旧是明朝遗民的装扮，怎能让吃惊？那船家惊骇未定，时拿定主意该该相救这两，却听船舱里个年女子的声音：“船家，外面怎么了？”

“夫，了两个，说是搭船江呢。”船家头对船舱里。

船舱里的女迟疑了，许久才：“既然都是赶夜路的，如先避避风吧。”

“可是”船家支吾着，“们们没有薙发易，只怕是官府追捕的”

此言，船舱里的女立刻“咦”了声。时只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，见船舱里走个蓝女子。渔灯的映照，那女子二十二三岁年纪，点瞳，眉入鬓，竟是难得见的丽，然而此时却也穿着汉的。薙发令和易令既，就有“十从十从”之说，其中有条是“男从女从”，因此这汉却也算违法，只是如今的女子为避嫌疑，多半也都换了旗装，如这般肯易的实在也是少之又少。

船头三见面，都是暗暗吃了惊。那男子拱手拳，：“们知船有女眷在，孟了。”

蓝女子摇了摇头，只是手个请的，温言：“船头风，聊吧。”

那男子略迟疑，挽着边的侍妾起了船，走船舱之中。这船乃是江边的寻常小客船，如今时萧条，船也很破败了，只摆着几张柴木桌椅，桌摆着局残棋。蓝女子亮油灯，低声：“行路在外，切从简，怠慢二。”

二点头逊谢，时就坐，舱中光线稍亮，那黄衫少忽然向着那蓝女子：“姐姐是是姓沈？”

“？”那蓝女子秀眉蹙，也看向那女子，迟疑：“认得？”

那少站起，脸知是惊是喜还是怨，低声：“姐姐是是当年秦淮河畔雨阁里的沈流光姑？也是秦淮河的呀！是卞赛赛姑的侍女！”

“！”沈流光眼中的光芒渐渐凝聚，眼这个端庄秀雅的少真是以卞赛赛边那个喜欢穿裳，梳鬟的小婢么？

那是多少年的事了？记得了，真的记得了。那些漫然的岁月，那些锦绣的年华，都已经消磨在了无的沉沦之中。沈流光叹息声，脸却强行了的微笑，：“没有想到竟是！呢？”

面哀戚之，叹：“那年清兵了南京城，豫王点名去侍奉歌舞，肯去，就换装，背古琴，趁夜逃城去了。临走把们几个丫鬟都遣散了，只说天崩地裂，各自珍重吧。”